江心诺

兰夜拾因(中)

 许墨X你同人文   民国+西月国设定  七夕约会衍生 许墨大学老师x演员交际花及情报贩子女主  全文预计三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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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记忆裂痕

“隐能者魔化频繁,巫女作用有限,长此以往,西月恐有灭国之忧。求神悲悯,赐福西月!”

“十二年后,有女童流落三梦坊,身怀隐晶,可为巫女。”

……

“听说去年参加春日祭的御隐师一个都没有魔化呢,新巫女可真是厉害。”

“隐晶?倒是小看了这位新巫女。不如就让我来试试,这传说中只有神才能使用的隐晶到底有多大能量。”

……

“三年长梦,你该醒了。”

“这力量给了你,不要让我后悔。”

“这把剑,就是我的答案。”

“我要的,是你的命。”

……

“巫女,已死。”



飞速掠过的碎片不断在你脑海中闪过,你猜测那位巫女也许是你的祖先,也许就是你自己的前生。巫女为西月国的子民赋隐,用以平衡隐能,避免魔化。或许是神使师父向神求了恩典,你这一任巫女身怀隐晶,却被不知名的势力觊觎,不得不在春日祭上坠落隐灵台,隐晶受损,大梦三年。春日祭中止三年,御隐师魔化者众,醒来的你被卷进无数漩涡,最终被掠影阁下了杀手,可惜至死都不知藏在掠影阁背后真正想要你死的人究竟是谁。

简短而悲剧的一生,只是奇怪的是,这个梦里有白起,有周棋洛,竟然也有李泽言。每个人都背负着沉重而不可说的命运,令你醒来后很久还是沉浸在压抑的情绪里。只是那个在梦中伴你三年长梦,最终又唤你醒来的人,你却怎样也看不清他的样子,甚至连声音都模糊遥远得无法辨别。

你跪坐在门边,轻揉着跌痛的双膝,有些后悔至少应该坐回沙发上再去拿盒子。突然听见钥匙旋转的声音,下一秒,房门打开,许墨焦急地冲进来,刚想开口询问,却一眼就看见掉落在你脚边的乌木小盒。

许墨的眸光暗下来,没有开口,只是一手揽住你的后背,一手穿过你的腿弯,将你打横抱起。你犹豫了片刻,主动将手绕到他的脖颈之后,感觉到许墨明显的一僵,却仍是抱着你向沙发走去。



奄奄一息的银白狐狸周围聚拢了越来越多的兽类,你作为旁观者都不禁为它担心,可偏偏狐狸紧闭双眸毫无所觉。兽类越聚越多,将白狐围了一圈又一圈,忽然,百兽齐齐跪下前肢低下头去,一个个亮点从每一只走兽额间亮起,所有的亮点同时升起,渐渐扩大连结成道道巨大光圈,裹挟着方圆百里间的草木花卉天地灵气,前赴后继向中间的白狐汇聚。

花叶凋零,草木皆枯,天地失色。

不知过了多久,白狐渐渐睁开了眼睛,又幻化成那道秀逸绝伦的身影。

许墨看着身周的百兽,有一瞬的讶然,接着就是长长的沉默。很久之后,终于还是叹出一口气来,声音都是喑哑的:“你们……本不该如此……”

“我所作所为,实属任性,不过是唯心而已,对全族上下,自是无法交代,你们本该另择贤主,又何至于为我做到这个地步。”

百兽无言,只是将身体俯得更低,良久,才有一只山魈颤颤巍巍站起,连人形也难以化成,却还是撑着拐杖开口:“吾辈所为,不过亦是唯心而已,惟愿吾王,所愿得偿!”

你忽然觉得手腕一痛,便从梦中醒来,整个人已被重重丢在沙发上,许墨攥着你手腕的指骨发白,向来温文的脸上隐着怒意。他靠你极近,冷声质问,眼眸里的凌厉如刀锋割过你的皮肤。

“看够了吗?”

声音里的压迫感让你身体不由自主一颤。

你才发现看似温和的许墨竟然有着极强的威慑力,当他不再收敛他的戾气,那种有如实质的压迫简直能将你的骨肉都摧折。

你知道自己窥探他的秘密已被发现,自觉赧然,别开目光不知说什么好。但心中又确定了他果然对一切都知情,今晚自己遭遇的一切,说不定都是他安排的陷阱。这么想着,心里又生出来几分底气,挺了挺后背硬撑着与他对望。

许墨却是放开了你,走开几步拾起那枚乌木小盒:“看来你已经发现了自己的能力。怎么?盒子里的故事不够你看,还要来窥视我的故事了?”

看到你挺直了腰板与他对视,许墨几乎被气笑了,他把乌木小盒放在一边,上前抓住了你的手:“那么想看的话,好啊,零碎的片段能看出点什么?来光明正大把我的来龙去脉全都好好看清楚,看看我为什么会站在你面前!”

他的眼中戾气中裹着一线隐约的怨气,让他俊秀清逸的五官无端染上一丝凄凉。

 “你不过是仗着我对你从来不肯设防罢了!”



你在失去最后一丝清明前,脑海里还在思索着那不甚清晰的怨气,未及确定是否是自己惊慌中的错觉,纷杂的画面便一个一个在眼前闪过,你应接不暇,眼睛几乎被这过快的画面转换晃痛了。

这不是你主动要看的画面,虽然你刚刚获得的这项能力还不完全受控于你的精神力,只要有直接接触,许多记忆碎片就常常冲破你的精神屏障呈现在毫无防备的识海中,但似你先前畏惧乌木小盒那般有强烈的拒绝和防备心态时,就什么都不会发生。然而你这点微末伎俩在许墨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他的精神力如此强大,即便你现在明显是抗拒的,他还是可以轻易将他的长长一生统统向你砸来。

独自执棋的许墨,凝望你沉睡神体的许墨,雨夜醉酒的许墨,望着折扇的扇面出神的许墨,变回原型低垂眼眸的许墨,告别族人孤独前行的许墨……

这个男人永远是一个人,即使他还有深爱着他的子民,但他所选的路永远只有他一个人走下去,没有谁能陪伴他哪怕一程。



你的眼泪流下来,也不知是眼睛还是心里更疼。更不清楚为何所见明明是许墨的孤独,他自己尚且不放心上,却惹得你心头寂寞如雪。

你想,许墨说的没错,没有谁能肆意窥探到一个对自己有深重防备之人的内心,神也不能。他这样孤独的人却独独对你不肯设防,可这一回,终究是你的小聪明伤了他。

泪水坠落在你和许墨交叠的手上,纷乱的画面渐渐停下乃至消失,许墨松开了你的手,低垂了头,轻捏眉心:“抱歉。”

“我的自尊心太可笑了。”他苦笑,“被你看到了最落魄失态的样子,就会用发怒来虚张声势,人类的这些习性,我未免沾染的太多了。”

你接过许墨递来的手帕,其实你并不恨他如此对你,甚至在见到他的本体之后也并不害怕,或许发现自己身怀异能已经是太难以理解的一件事,所以今晚再多的怪异你也不觉得更加惊讶。

“所以,你是妖族的王吗?”其实那些强制闪过的画面太快太零散,你根本捕获不到什么情节,只是单纯地感到孤单压抑,“如果那些过去会让你感到难堪,那你愿不愿意和我说说,和我之间的事?你说过,我们……认识了很久……”

你伸手指了指外间的陈列柜:“那些东西,是不是都和这个乌木小盒一样与我有关?”

“它叫归隐之匣,是你身为西月巫女的时候用来收集隐晶的法器。”许墨看了一眼那只小盒子,叹了口气,“外面那些……不如你自己去看看。”

8.缄默

瘦弱的白狐落在了捕兽夹里,路过的小女孩想尽办法也解不开,只好给它留下一颗桃子。

三天后白狐被猎人带走了,卖给了流浪马戏团。白狐很少见,马戏团靠它赚了不少钱,白狐的身上也多了许多道伤痕。

它的脖子上拴着一枚桃核,谁也不能碰,睡觉的时候也握在爪子里。调皮的小男孩想要跟它抢,它凶狠地咬了小男孩一口,换来一顿皮鞭,但从此也再没有人敢碰他的桃核。

后来团长老了,马戏团的生意也一天不如一天,年轻的驯兽师纷纷离开,带走了不少动物,只有白狐桀骜不驯,没人敢打它的主意。有一天他们经过一个村子,村里正在办喜事,新郎听说新娘喜欢白狐,特意请了马戏团来表演。新娘隔着红流苏笑得弯了腰,白狐却被那笑容晃了神,钻火圈的时候燎坏了一大片皮毛。

火圈倒了,烧完了马戏团仅剩的家当,白狐逃入山林不见踪影。

没人知道自那之后,村外的山头上夜夜有一只白狐蹲在那里眺望,看尽了新娘子与它无关的长长一生。

……

隔壁新搬来的小女孩很可爱,缺了一颗门牙说起话来含含糊糊,可小男孩真的很喜欢听。

女孩掉进了井里,救上来的时候已经不行了,小男孩动用了修为将她复生,女孩把自己最心爱的洋娃娃送给他。自那天之后男孩就消失了,那一夜狂风大作电闪雷鸣,没有人知道男孩子因为篡改天命被天罚生生劈掉了三百年修为,再次化成了狐狸。

后来他是与她同一私塾的同学,可她早早嫁了人,只留下一本借他的课本,再也没有还的机会。

再后来他是她远房亲戚家的哥哥,偶然见面,她让他帮她绑蝴蝶结,却又嫌他绑得丑,直接丢掉了蝴蝶结;他是她应付母亲念叨不得不去见的相亲对象,第一次见面就说对他很满意,送给他不值钱的镀银戒指非要他立刻套在无名指上,转头就告诉媒人他是隐瞒已婚身份的大骗子,为了她们家的钱财而来;他是被请进门来教导小姐的家庭教师,生性顽劣的小姐终于在弄坏了母亲最爱的钢琴并诬赖在他头上后成功逼走了他。

……



9.黑白回忆

故事太多,你将那些陈旧的收藏一件一件抚过,不敢停留,每一段记忆都各不相同,甚至有些还那么可笑,可对你来说却是那么沉重,仿佛一旦停下来仔细去想,就会被那些铺天盖地的画面追上来沉沉压下,断绝生机。

许墨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你,其实他的内心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波澜不惊,他的目光一直在跟随着你的手指流连在那些相伴多年早已无比熟悉的旧物上,却几乎不敢移向你的脸,看一看你流露出的表情变化。

你在一次次的尝试中渐渐能够控制这项新获得的能力,一旦开始试着去和它接触,你便发现这种能力如此熟悉,仿佛天生就该属于自己。你已经可以用精神来控制它的开启和终结,阅读记忆时也不再会眩晕昏迷,只要静静闭上眼,物品上附着的记忆就如流水一般倾泻而来,不过几个瞬间,已是几生几世的擦肩而过。

“狐狸……为什么不把桃核种进地里,这样桃树还会结果,狐狸还会有更多的桃子,就算别人拿走一些,剩下的也足够它自己吃,就不用为了一个桃核……”你松开手指,过量的内容让你脑袋有些发懵,但白狐哀伤的眼神让你怎样也无法忘记,你迟疑着开口,明明隐隐觉得想说的不是这一句,可又潜意识里逃避着原本要说的那句不知是什么的话。迷蒙间抬起头来,看到许墨唇畔一抹凉薄的笑。

“神可真是永远高高在上,博爱世人。”他的语气微凉,带着一丝轻嘲,与他平时的温文平和大相径庭,可这嘲讽却并不尖锐,倒更像是对他自己说出的一种安慰或开解,“仿佛这几万年来除了人类的存亡没有什么值得你在意。”

他的眼睛狭长迷离,凝望着你的时候让你不禁心头发慌,你低下头去,听见他说,“连给了别人的感情也能说收回就收回,如果你对白起本来也是可有可无,那我又为什么还要相让呢?”

与白起之间的情感被他就这样说破,甚至那样轻视,你原以为自己会恼羞成怒,可是很奇怪,比起前一句“可有可无”,你却更在意他后一句的“相让”。你抿了抿唇角,抬起头:“对不起,我对你的确知之甚少。或许我们几生几世都曾相遇,但这辈子我确认今日之前与你不曾有过实质的交集,实在不知这句‘相让’从何说起。”

许墨狭长的眼眸深深锁住你,眼底暗流涌动,半晌,才低低开口,声音里全是深重的压抑:“从何说起?你确定想要知道吗?”他向你伸出手,“你此生所有未解的谜题,答案都在这里。要怎么去看,你知道的。”

他的话语对你来说是一种无法抵抗的诱惑,你这一生未解的谜题太多,母亲为何自尽,父亲为何消失,他留下的线索是什么,还有许墨……这个人在你的生命中,究竟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你不知不觉伸出手去,指尖几乎就要和他摊开的掌心相触。

“你想好了,这只手你伸过来我就不会再放开,有些以前我不会强求的事,在此之后,我必要你给我一个答案。”他的眸色深沉,薄唇有一丝几不可察的发颤,在这个答案面前,即便是清冷自持了万余年的他也会控制不住地惶急。但他还是耐下心,等你自己走上前。

你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将指尖贴上了他微凉的掌心。

立指为掌,指掌交缠,许墨拢住你纤细的手指,手臂一伸便将你带入怀中。他怀中的寒香萦满你的鼻端,下巴搁在你的发顶,你感觉到他深深吸了口气:“窥探秘密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一次,可是你自己找上来的。”

“我……不会再放开你了。”



10.梦魇

“结婚了?有孩子了?说息影就息影,以为这一行是这么好脱身的吗?几次三番给你面子请你不来,这次可是再也由不得你了!”

……

“娘在哭,是因为坏叔叔欺负娘了吗?”

“你看到了什么……?你是不是……不……不要靠近我,你为什么会知道……不要再碰我!”

……

“为什么这个孩子会看到我的过去??她每靠近我一次,就会看到我那些不堪的过去,她还要一遍一遍问我为什么哭!然后我就不得不一遍遍回忆那些我根本不想再记起的噩梦!!!”

“会好的、会好的,我一定会想办法,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想办法……”

……

“许先生,你真的有办法帮我?我女儿似乎可以看到血亲的过去,她母亲不堪其扰……”

“不好了不好了,先生,先生……太太她、太太她失足跌下楼了!”

……

“你这个小妖怪,你就是个怪物,你娘就是被你逼死的,打死你!打死你这个害人精!”

“爹爹……我真的是怪物吗?娘亲是被我害死的吗?”

“不是,你娘只是自己不小心……”

……

“爹爹,罢工是什么意思,起义又是什么意思?爹爹这次去了好奇怪的地方啊,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叔叔?”

“……你还看到了什么?”

“布尔什维主义……?爹爹,那又是什么?”

……

“令嫒还小,这种能力现在还只能用在血亲身上,随着她长大,可以了解更多人的内心甚至物品所附着的记忆。虽然现在她还不会控制能力,但以后渐渐懂事,未必不是一件好事,阁下实在不必急着将这项天赋毁去。”

“正是因为她太小,不能控制所见,也不会注意所说,才会害她母亲日日忧惧……如今我……我也有不得不如此的理由……”

“即便我现在封住了她的能力,但随着她的成长,这种能力随时都可能会恢复,这本是天赋,若是恢复完全,届时我也将无能为力。”



“我明白……许先生,还请尽力施为。此后我也将离开小女,我有不得不做的事情,有她在身边始终不便,只能托老仆送她到我义兄家中暂居。我与义兄相识于微时,一同留洋,又一同归国,必会善待小女。只是她这个本事若不自知而外泄,难免遭人非议。还请先生帮忙,就让她做个平凡的孩子吧……至于将来……我有图纸一卷,乃半生心血所集,现存于妻舅家中。妻舅早年家道中落,精神失常,只有一老仆,他二人皆不知家中有此物,且因他与我妻兄妹失和,我与其素无往来,常人也不会想到图纸存于这里。图纸中藏有我的下落,若小女日后长大,还想见这个不负责任的父亲一面,烦请许先生指点她一二。若是她恨我不愿相见,便由她去吧。”

……

“别哭了,我叫白起,以后你就归我罩了。谁欺负你就告诉我,看我不打得他们满地找牙!”

“呜呜呜……我想爹爹……”

“你放心,等我长大了,我一定给你把爹爹找回来!你等我长大好不好?”

白公馆的窗外,许墨眼眸微眯,瞳孔有一瞬间的缩紧,审视着那个脸上还带着伤痕的男孩,指掌在袖中握紧。在看见小女孩抬头望着男孩信任而欢喜的眼神时,那指骨几乎被握得发白,明明修剪得干净的指甲还是嵌进了掌心,留下了深深的月牙形印痕。

终于,他转身,长衫的袖口掩去了他所有的情绪,只是远离,再远离。

漂洋过海,此去经年。

……

“许先生,蔡校长又来电报了,还是希望您能回国执教。”

“先放一边吧。”刚从实验室出来的男人无暇分心,数据似乎有些问题,他需要静下来好好想想。脱下白色手套,净了手在书桌边坐下,才饮了一口助理沏好的白茶,视线就被一份报纸吸引。

消失多年的昔日船舶设计鬼才手稿重现恋语市。因民居失窃,手稿不经意流入黑市,有消息称该部手稿大半落入昌瑞公司老板李泽言手中……

下面就是长长的八卦,首先对这位昔日船舶设计师的消失做了各种不负责任的猜想,又提到了他那风华绝代却离奇早逝的影后妻子,不知所踪的独生女,接着是对疑似获得了部分手稿的昌瑞进行了细致完整的分析,从昌瑞的发家史到李泽言为什么至今尚未婚配,甚至连个固定的女伴都没有,接着对李泽言的外貌身家等综合实力做出了评估,将其列为恋语市女性最想嫁的男人排行榜第一位,之后又是对这个排行榜一番细数,白家的两位公子以及当红小生周棋洛全都名列前茅……

待许墨发觉自己竟然破天荒地看了一篇纯粹的八卦报道时,时间已过去了近五分钟之久。叹了口气,许墨揉了揉眉心:“去规划一下路线吧。”

一旁侍立的助理显然不明白这没头没脑的一句是什么意思,许墨敲了敲桌上被他放在一旁的电报:“不是邀请我回国执教么,我猜,我肯定不会那么容易就被这边放走,该怎么走,还需要你多费点心。”

……



听说这次晚宴上会有一位曾与父亲同门的船舶设计师到来,且此人交游甚广。你推测他或许会有父亲的下落,因此千方百计弄来了请柬,想要尝试与此人搭上话。

这些年你为了弄清母亲的死因,父亲的去向,对与他们相关的信息格外留心,只要可能有一点点关联,你都想方设法去探听。上流宴会的请柬没那么容易到手。即便有时白起会带你赴宴,但这位少帅不爱应酬是出了名的,作为养女的你显然也没有资格独自获得邀请。因此你去做了演员,主动陪着公司老板应酬,结识人脉,并且帮着一些有需要的人打探对手消息。这些事虽然都是秘密进行,但白伯父手眼通天,又哪会不知,所以你只能是故友之女,而不会是白家长媳。这件事你早已明白,只有白起一人,还在执意自欺。

你正在四处打量到场的名流,这些年恋语市的各路人马你多少都看了个眼熟,以为乍见一个生面孔应该不会太难辨认,没想到这场宴会几乎是一场大型接风宴,有好些个或学成归来或衣锦还乡的年轻才俊,你只得一个个看过去,眉头不自觉皱紧。

许墨的视线就是这时和你相撞的,狭长俊秀的眉眼蕴了颇有意味的笑,你只能强作镇定,对他遥遥举杯。

乍然与他对视,一直作为旁观者的你悚然一惊,整个人从幻象中抽离,下意识就要将手从许墨手中抽出,可这一次却被他牢牢握住,你慌乱地抬眸,却被他深沉的眸色锁定:“我说过的,这一次是你自投罗网,以为我还会放你离开吗?”

“笃笃笃”的敲门声解救了你的无措,“我、我去开门……”许墨轻笑一声放开你,看着你背影的目光却已志在必得。

“小姐,暴徒已经伏法,戒严解除。少帅让我来告诉您,天快亮了,请您早点回去。”是当初放你们回来的那个士兵。

你点点头:“嗯,你们少帅呢?”

那士兵向门内望了一眼,似乎对一直将目光落在你身上的许墨颇有不满:“少帅说,小姐自有人护送,他就先回去了,不过有一句话要提醒小姐,白公馆杀伐气重,不是什么文弱书生都能进的。”

白起身为少帅,行事一向颇为恣意,从小就没少和觊觎你的小子们干架,为此被人偷偷送了个绰号“白醋”。你尴尬地看了一眼许墨,许墨对你牵了牵嘴角,是一个莞尔的意思。



11.点绛唇

 “虽然不太舍得,不过你现在的确需要休息。”许墨看了看窗外微微有些泛白的天色,“走吧,我送你回去。”

清晨的街巷带着蒙蒙的晨雾,准备出摊的小贩已经早早开始了忙碌,人间烟火将窄窄的小巷挤占得满满当当。你与许墨本是并肩行走,你却始终小心保持着距离,连两人的衣角都不会有相碰的机会。

“其实你不用那么紧张……”察觉到了你的不安,许墨打破了一路以来的沉默,“我的耐心一向很好,只要答案可以如愿,我不介意等得久一些。”

你低头:“我不知道你要的答案是什么……”

“你知道的。”不知何时许墨已栖身上前,食指压在你柔软的唇瓣上,“逃避毫无意义,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任何人。”



你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不可否认这一夜过后,你们也算是同过生死共过进退,这一夜他让你看尽悲欢离合,情绪几度起伏,对许墨的感情也绝不只是简单的一面之缘,甚至面对他现在这样的靠近,也并没有什么格外的抗拒。但你知道他要的显然并不只是如此,而你却偏偏不肯再多想,只觉得那深沉眸色里暗涌的情愫让你心头发慌。

你张口结舌的样子似乎取悦了许墨,他笑了笑,移开锁住你的手指和视线,你顿觉压力一松,便听他说道:“到了,快进去吧,回去好好休息。”

你回头,果然发现白公馆已在百步之内。你又看了一眼许墨,犹豫着该不该请他进去坐坐,许墨微笑:“白公馆杀伐气重,我这等文弱书生怕是难以承受,就不送你进去了。你若有事,可以随时来恋与大学堂找我。”

他说话的时候抚着下巴微微皱眉,端的是一副娇花的模样,但眼中的戏谑还是流露出他根本没把白公馆放在眼里的态度。

你站在二楼自己房间的窗口,借着窗帘的遮挡看那个长衫的背影离开。

“去吧,我看着你回去。”

离别的话语言犹在耳,你想起刚刚上楼时自己蹑手蹑脚的样子,无端有了一种偷情归来的感觉。

“回来了?”门口熟悉的声音响起,你从卧房走出,外间起居室的门口,白起倚门而立,英俊凌厉的眉眼带着一丝倦意,看来这一晚奔波的确费了不少力气。

“那位许先生不简单,我查过他的资料,留学海外之前的经历全部语焉不详。连白家的情报网都查不到他的来头,你最好跟他保持距离。”

“我明白,会小心的。”你低下头,是一个顺从的模样。

“昨晚的事,你应该与我说的……”

“小姐,门外报童送了这个来,说是要给小姐的。”白起话说了一半,下人送了一个纸袋上来,白起避嫌侧了侧身,眼睛看向一边。

你打开纸袋,里面有一盒蛋糕,还有一份剧本。你犹豫了一下,余光瞥了眼白起,没有动那盒蛋糕,只是取出了剧本。

打开扉页,一张卡片还带着淡淡的蛋糕香味:特工小姐,担心你事务繁忙忘记接戏,特将剧本奉上。红遍恋语市的周棋洛愿意做你的男主角,看过剧本后记得回公司签约哦。

落款是:为你辛劳一夜现在还腰酸背疼的周棋洛。

想起少年朝阳般的笑脸,你的嘴角不禁浮起一个笑容,忽而又想起他冰冷的眼神和枪口,便在心底轻轻叹了一口气。

你将卡片迅速藏起,将剧本封面展示给白起:“有新戏了,公司送剧本来给我。”

“你喜欢的事情就去做吧,”白起点点头,“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他的眼神望着你,忽然变得有些复杂,“只是你,可不可以把我列入你的行动计划里?父亲的态度不能代表我的意志,我不是小孩子了,你的爱憎,你的愿望,我都可以守护,只因为父亲对你的态度就剥夺我对你好的权利,这样不公平。”

你又将头垂下,近两年你与白起的争吵渐渐少了,少年时你事事只想靠自己,想被白家看得起以证明自己有资格与白起并肩,所以每当他流露要为自己打点一切的态度时,你总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兽与他吵得不可开交。现如今明白自己不肯依附于白家羽翼之下而选择的那条被白父厌弃的路反倒更使你们陌路殊途,便渐渐不再于这些细枝末节上与白起争执,学着在此刻柔顺地垂头,果然最终便只听到头顶的一声叹息。

“你也累了,先休息吧。”

那是白起少有的无奈而疲惫的语气,你的心底微微泛起酸涩,也许过不了多久,这个百折不回的男人终究会被你的漠然柔顺寒了心,再也不会对你有任何所求。



12.心魔

你躺在柔软的床上,那只乌木小盒自翻开的手包掉出,落在你的手边。你想起透过这名叫归隐之匣的盒子看到的画面,白起、周棋洛、李泽言……他们的命运都曾与你紧紧相连,梦中的最后一眼,你似乎看见来杀你的少年就是周棋洛,可记忆在此处戛然而止,你只模糊地听人说起自己是死了,但凶手真的会是那个无论前世今生总是将最灿烂的一面留给你的少年吗?

有机会的话,也许应当从他们三人的记忆里再了解些什么。

这个念头刚一起,就立刻被你否决了,虽然旁敲侧击收集情报的活你没少干,但直觉在旁人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别有用心地近身以窥视别人心底的一切隐秘非常不道德,何况他们三人都算对你有恩。但为何对着许墨你就那样毫不犹豫地做了,想了又想,你归结为另外三人或许根本就没有前世的记忆,而许墨却是个完完全全的知情者,本来就不清白,甚至你会知道这些也全是被他拉下水,他理所应当要为此负些责任。

纷乱的思绪中,你昏沉入梦。

一线寒光划过双眼,少年金色的瞳眸缓缓睁开。

你感觉脑海深处有什么正在醒来,所有失落的记忆,所有看不到的一切未知,都在识海中如浪潮纷纷铺开。

一念成仁,一念成魔,其实为人为魔哪有那么大的分别,一样都要在茫茫尘世中挣扎。不是魔为祸了这个国家,而是这个国家已经从骨子里,就烂掉了。

随着神向死而生的觉醒,周棋洛的眸色转深,脑海里那首断断续续的歌终于吹到了终结,那曾经一同和他唱歌的少女此刻却在他的匕首之下,眼神冰冷。



……

时光流转,西月国有了新的巫女,停止三年的春日祭终于又要举行,魔族大军却站在了临渊之桥上,李泽言的披风猎猎飞扬,他的胸口隐隐作痛,魔王之契传来非常不好的信号,那是缔约者危在旦夕的预告。他还在一遍遍徒劳地感知她在哪里,新任巫女便已登上了隐灵台,神使向地而祀,宣告了上任巫女已死的消息。

曾经为家国战友而挥刀向魔的少将军如今挥师故土,整个宴都在魔王之怒下摇摇欲坠。


没有人想到最后站在魔王面前的会是那个人。

魔气缠身多年,缚魔锦一圈一圈已几乎将他的命运绞得透不过气,可最终还是被世人所知,一朝逐出御隐师协会,转眼便是众叛亲离。

你从三梦坊缓缓走出,穿过长长的九华天街,裙摆早已被地面肆意流淌的鲜血染得斑驳,而你那颗从来悲悯的神心,此刻却仿佛不再会跳动。

临渊之桥上风声止息,时光静默,你仿佛听见少年的李泽言冷冷说着“父亲,我不会走他们的路,也不会走你的路。”又恍惚看见白起站在空无一人的岩洞内,对着石壁模糊不清的字迹轻声说着“大概从前是我误会了他……”

身先士卒的白家,不计代价的御隐师协会,每一次在西月国的危难关头都会站出来拼死相护。可如果没有这些生死危机,他们又凭什么受万民爱戴呢?

巫女只需要做一个幌子,当你真的杜绝了魔化出现,那些需要魔来体现存在感的人当然会选择换一个新的幌子。

你想你是真的不懂人心为何会如此复杂。你抛下神体,自封神识,在这俗世里做了十八年巫女,最终发现自己当初悲悯众生的心情像一个笑话,他们不需要悲悯,不需要拯救,因为恶念起自人心,神也无法消弭。

你探手入怀,隐晶带着你的鲜血与体温飞入白起体内,借剑借命,你今天一并都还了。

“借剑”和白起身体里的魔气迅速被隐晶化解,缚魔锦无力松开垂落,被你随意扯起,缠在自己胸前的伤口上,丝毫不介意残余的魔气侵染了你已经失去隐晶保护的身躯。

迅速的失血使你眼前发虚,李泽言与白起都想上前扶你一把,却被你硬生生后退一步错开。

“李泽言,对不起,原本想接你回家的,没想到,你的家,早就不存在了……”

“今日一战,人族御隐师大半凋零,白起,从今天开始,御隐师该是什么样子,你说了算。”

“希望你们,能还人魔两族一场清净,那样的话,也许西月国还有得救。”

你挥手告别桥上二人,转身踏入尸山血海的长街,身后时空随着你的脚步片片碎裂,哭喊和杀伐之声再度喧嚣,风在你身旁来来回回,卷着你的衣角,却挽留不住你越走越远的身影。



长街的尽头,金发的少年单手托着一只短匕,一直伸向你的面前。

匕首带血,少年精致无比的脸上亦然。

你望了那匕首一眼,上面的血迹属于当初将他从你面前带走又送入掠影阁的那个人。其实他还很想杀掉下令取你性命的神使,在寻回记忆的那一刻,周棋洛几乎想立刻从你眼前逃离,把这些年在你们两个人之间制造过障碍的人都杀个干净。

是你阻止了他。

神使早已决定用你的死给那些不怀好意的人一个交代,而一切尘埃落定后,他会用仅剩的隐能和全部寿数,换你苏醒。只是他绝想不到,这个当初被神选中的小姑娘,其实就是神自己。

你挥手打落匕首,少年倔强的脸仍旧望着你,你知道他无法原谅自己对你出手,因此杀完别人之后,就只能来让你将他自己亲手杀死。

“回去吧,掠影阁缺了主事人。这个国家需要一只手,在它走偏了的时候,把它拉回来。”

你不再回头,九华天街仿佛长得走不到尽头,终于你感觉已经力竭,如一只失去羽翼的鸟儿,坠落在地。

失去意识前,好像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似三年长梦中常常出现的那个人,轻声说着:“来,我带你回家。”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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